《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郑雪

　　几乎从未间断的“苹果税”争议再起波澜。
　　今年5月以来，苹果接连向腾讯、字节发出警告，要求堵上“苹果税”的漏洞，否则将拒绝产品更新。“iPhone16将不支持微信”的传言，更是让此事引发了更广泛的关注。
　　今年8月，腾讯首次对“苹果税”予以回应，称正在与苹果协商；9月6日，苹果应用商店发布了微信的更新版本。字节尚未对此事进行公开回应，截至9月25日，抖音在应用商店的版本更新停留在两个月之前。
　　这不是“苹果税”第一次引发关注。从全球视野来看，封闭的苹果生态和“苹果税”，让苹果正面临着来自法律和监管的多重压力。
　　“苹果税”在中国抽成比例太高
　　所谓“苹果税”，可以理解为苹果App Store的渠道分成。一般来说，苹果系统内每消费一笔钱，苹果便会扣留交易金额的30%作为“过路费”，再将剩下的70%转给开发者。就抽成比例而言，不同国家和地区是不同的。
　　据媒体报道，苹果自今年5月起便接连向腾讯、字节发出警告，他们发现开发者试图将用户引导至外部支付系统，要求堵上微信、抖音的支付漏洞，否则便停止相关产品更新。
　　苹果相关工作人员称，苹果应用程序里所有数字商品的销售都必须通过其系统，如违反该规则，苹果审核团队可能会拒绝应用程序更新。不少观点认为，苹果此番动作背后，或是瞄准了小程序，尤其是小程序游戏（以下简称“小游戏”）。
　　正如此前腾讯首席策略官詹姆斯·米歇尔在二季度电话会上表示，腾讯正与苹果协商 iOS 小游戏的收入分成。他表示，目前腾讯没有在iOS小游戏“应用内支付”上取得收益。
　　“目前来看，大家诟病比较多的地方有两点：一是收费名目比较多。以游戏为例，苹果对所有的虚拟道具都会抽成。二是收取额度较高。以付费会员为例，一般情况下，iOS的会员价格会比安卓的要贵一些。”艾媒咨询CEO张毅在接受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采访时说。
　　公开资料显示，苹果在中国抽取佣金的两档比例分别是30%、15%，并且未开放第三方支付；美国抽佣比例为27%、12%，开放第三方支付；欧盟地区抽佣比例则为17%、10%，同样开放了第三方支付，但满足相关条件的开发者需要向苹果缴纳“核心技术使用费”。
　　张毅表示，苹果在中国执行30%的最高档收费标准太高了。而且相关费用还是对开发者的营业收入直接抽成，而不是对净利润进行抽成。
　　这并不是“苹果税”第一次在国内引发争议。早在2017年，苹果将“苹果税”的征收范围扩大到了微信公众号打赏功能，最终双方约定均不从中抽成而告一段落。
　　而此次再次涉及“苹果税”，张毅却感受到了不一样。“如果以前是‘非议’，那么现在就是‘抗议’。”张毅说。
　　这或许和市场变化有关。
　　“过去是增量市场时代，国内、国外的开发者都认为苹果可以带来巨大的流量增量，即通过服务改善和产品创新是可以赚到更多的钱。”张毅说。
　　他进一步表示，目前，不论是从智能手机的整体发展态势，还是苹果手机的市场占有率来看，苹果能给开发者带来的增量空间已经见顶了。
　　“苹果税”引发抗议，已遭遇多国调查
　　世界苦“苹果税”久矣。
　　“大家反感的原因在于，苹果涉及滥用自身生态优势地位和市场支配地位单方面推出这样的平台规则，在某种意义上是对平等、开放、包容的互联网环境的否定。”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博士生导师、中国互联网协会研究中心副主任吴沈括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分析道。
　　在全球开发者“反抗”苹果税的案例中，游戏开发商Epic Games和苹果之间的争端无疑最引人关注。
　　2020年，游戏开发商Epic Games在其热门大逃杀游戏Fortnite（即《堡垒之夜》）中开放了自己的支付系统，希望绕过30%的“苹果税”。苹果以违反应用商店政策为由将该游戏下架。
　　随后Epic Games将苹果公司告上法庭，控诉苹果涉嫌垄断，并且认为苹果获得的平台分成利润不合理。Epic Games还得到了微软和脸书（现Meta）的支持。
　　虽未能确认苹果构成垄断，但法官认定，苹果不能阻止开发者告知用户有除了苹果之外的支付方式。
　　苹果封闭的生态、在“苹果税”上的强硬态度，也引起了多国监管部门注意。为了一个更为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苹果面临来自多个国家的监管压力。
　　2021年，韩国《电子通信事业法》修正案表决通过。该法案要求，无论是谷歌还是苹果，都不可强制要求开发者使用平台的支付系统。
　　同样是在2021年，印度竞争委员会对苹果展开调查。有非营利组织指控苹果滥用其在应用市场的主导地位，强迫开发者使用其专有的购买系统，征收30%的“苹果税”。
　　即便是在美国，苹果的日子也不好过。
　　2024年3月，美国司法部联合十几个州和地区的总检察长，对苹果提起反垄断民事诉讼，指控其垄断或试图垄断智能手机市场。
　　起诉书提及，苹果通过隐形规则和限制巩固其垄断地位，将用户绑定在苹果生态上。在此基础上，苹果对第三方收取了高额的苹果税。相关行为有损竞争公平。
　　从治理成效来看，欧盟对“苹果税”的处理更见成效，这和《数字市场法案》（Digital Markets Act，以下简称DMA）紧密相连。2022年，欧盟就DMA达成一致，DMA旨在限制被认定为“看门人”的科技巨头的某些行为。一年后，首批被认定为“看门人”的六大科技巨头，其中就有苹果。
　　在DMA强烈影响之下，今年1月，苹果首次允许欧盟地区客户从应用商店以外下载软件，开放了第三方支付，苹果税下调至17%，据悉，一年后还将进一步下降至10%。
　　值得关注的是，今年3月，欧盟对苹果处以18.4亿欧元罚款。该决定源于2019年流媒体服务平台Spotify对苹果公司的投诉，投诉涉及苹果对其应用商店征收30%佣金等内容。
　　“各国做法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可借鉴的意义，同时也要注意到通过立法、司法方式解决此类问题，可以做到局部纠正，但也存在不同程度的局限性。”吴沈括说。
　　在他看来，“苹果税”问题涉及的核心在于，要塑造一个平等、有序、透明的产业生态环境，需要市场各方主体的共同关注和“权责利”之间的博弈来妥善解决。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24年第18期）